赵恪从家里出来,没目的地,也没去找谁,开车在城里转了两圈。
南城一中,她从前常光顾的美术用品商店,刺青馆,人流密集的商业区……
好些年没仔细逛过了,南城的变化很大,但当看到那些熟悉的建筑物还伫立在原地,赵恪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变化。
就像他和她一样。
赵恪把这些路线放进备忘录,想着下回可以跟她一起,约会地点。
点开手机,依旧没有她的来电,短信,任何动静。
失望的情绪在嘴角发酵扩散。
申屠念直到傍晚才回的消息。
赵恪看着那几个字,眉心浅浅皱了一下。
好在对话中的消息就算间隔再久也是上下两行,总能找回失踪的记忆。
上一行是。
「往北市的航班定几点合适。」
她回的:「今天先算了。」
很快又补了一句:「我想多陪他几天。」
这个“他”顾名思义是指申屠周正。
赵恪可以理解,他们父女俩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难得的。
「我把机票退了。」
意思是他也不着急回去了。
半分钟后,申屠念发来:「小狗孤零零在北市,我不放心。」
「哦。」赵恪听懂了。
他讲话素来简明扼要,但像这样一个没什么感情的语气单字,也不多见。
尤其还是对申屠念说的。
申屠念看着那个“哦”字,脑海里浮现出赵恪苦大仇深的脸,紧抿着嘴,眼睛闪烁,委屈巴巴。
她催他走,可不委屈么。
因为申屠念的一句“聊一聊”,申屠周正将公事放到家里办,他还是一样的忙。
好几次,申屠念踌躇着该进去找他了,走到书房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不是电话会议就是视频会议,要么是和助理交代什么,总归逃不开这几样。
哪怕申屠周正待在家,父女俩能面对面坐下来的机会,也不过一日三餐。
用餐时的氛围聊赵恪的事实在古怪,太安静,伴随着咀嚼声,心不在焉。
就这么拖到了第二天傍晚,还是没找到机会。
申屠念怀疑她爸其实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所以主观性逃避,各种装忙。
这里面的“装”打个引号,忙碌是真的,非常忙碌却是装的,真的一点缝隙都挤不进。
申屠念坐在沙发上愣神,申屠周正当然还在书房。
再有一小时又到晚餐时间。
她在犹豫,要不要借由去外面吃饭的机会,把她爸请出门,总好过他一直埋在书房沉迷工作。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将她游离在外的思绪一并收拢。
赵恪发来的视频。
家里的小狗正在发疯,锲而不舍地撕咬着一块破抹布。
抹布是新拆的,“破”是代表物品状态,已经被咬得没了样子。
申屠念一时语塞。
他这两天冷冷淡淡,惜字如金,突然发这么个视频,寓意明显。
发疯小狗,另有其人。
书房的门开了。
申屠念听到动静,本能站起了身。
申屠周正一出房门就看见她杵在那儿,心里大约有了底。
“爸爸,今天我们出去吃饭吧。”她说。
申屠周正在脑子里回顾了一遍剩下的代办事宜,都不算急,而后点了点头。
两人换了身外出服,申屠周正一身休闲装扮,看着比西装革履年轻不少,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如果忽略两鬓的白发。
走到玄关时,申屠念看到他手里的车钥匙。
“那地儿不好停车,我叫了车。”
打车去吗。
申屠周正认真看向女儿,最后依言放下了车钥匙。
申屠念选的是一家海鲜爆炒,藏在市井巷子里,本地有名的夜宵档。
七拐八绕的筒子楼,申屠念跟着地图导航穿梭其中,好不容易看到了招牌,跟秦榛发给她的图片一对比,没错,就是这家。
五点过半,他们是晚市的第一波客人,算来的早,却也只剩最后一桌空位。
沿街边,没得选了。
路人骑着二八自行车打铃吆喝,送货的小面包车擦墙而过,还有穿着校服不回家的小孩在路边拆零食集卡,路过的老街坊三米开外笑吟吟打着招呼。
反正挺热闹的。
申屠念撑着脑袋看这一框人间百态,眸光悠远,耐人寻味。
申屠周正看着女儿,过了一会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斜前方。
一个小孩在小卖部门口撒泼打滚,手里抱着瓶可乐,假哭了一阵,围观的人多了,他妈妈实在没辙,只能付钱买单。
母子俩一前一后走在回家路上,妈妈似乎还没消气,走快了一步,孩子捧着可乐瓶,跌跌撞撞紧跟在妈妈身后。
一辆电三轮疾驰而过,路窄,妈妈眼疾手快将身后的孩子搂到怀里,身体往边上躲了躲。
她背对马路,孩子缩在矮围墙和母亲的身躯之间,美滋滋喝着可乐。
市井小店的大师傅出菜速度很快,也可能是他们来的早。
落座没多久,菜就上齐了。
申屠念特别说明不放辣,可每碟菜里多少还是带了一丁点儿小红尖椒。
可能是厨师审美,可能是为了去腥提味。
不等申屠念动作,申屠周正已经抽出一双公筷,将每一盘里的红米椒一点点挑出来。
少了色泽,一桌子菜看上去愈发清汤寡水。
和其他桌的热火朝天不同,他们这一桌的氛围过分“淡定”。
饭是饭,菜是菜,店家赠送的两瓶青岛啤酒,和一对“食不言”父女。
申屠念想,这酒开是不开。
刚要伸手去拿桌上的开瓶器,申屠周正眼风扫过来,她立时又缩了回去。
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