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璧怔怔地抬头,连时景深都忍不住朝她望过去。
谈欢站起身来,后退一步,指着病床上的男人:
“你以为要是不出这次的意外,即便你们离婚,他又会放过你吗?”
她冷笑,“死亡是恶人最好的化妆品,他就是仗着自己快死了,才故意说这种话!想让我们余生只记得他的好,装什么大尾巴狼?我不上当!”
“欢儿……”
谈欢一把抓起她的手,将人往外推,“好了,你要哭出去哭,在他面前哭就是告诉他他计谋得逞了,他心里头指不定多得意呢。”
“欢儿你别这样,他再怎么说……”
“再怎么说是我爸是吗?他早干嘛去了?别说他早一年离婚,他就是早一周我都不至于这个态度!”
谈欢面容近乎狰狞。
“你看看我。”
她指了指自己眼角的疤,几天过去早已脱痂,如果化妆的话可以轻易遮挡,但她今天确实没心思化妆,所以还算清晰。
“你再看看他。”
她又一把抓过时景深的手,相比之下时景深掌心拿到疤更加醒目。
“你以为这个婚他是怎么离的?我几乎快被他比死了!他快死了你让我记住他是我爸,他活着的时候你怎么没让他记住我是他女儿?!白璧,我不会原谅他,我也不会允许你原谅他!不然我承受的这一切算什么?笑话吗?!”
“家属们要吵别再病房里吵,影响病人休息!”
谈欢有些没控制住音量,有护士过来提醒。
她深吸一口气,将完全怔愣的白璧推出病房,顺手关上房门。
“好了,从今天起,我会给他安排照顾他的人,他死不了,你回去吧。”
“欢儿……”
“我让你回去!”
谈欢近乎尖叫,白璧被她吓了一跳,擦了擦眼角的泪,“好,你,你别激动,我回去,我这就回去,我改天再……”
“没有改天,你以后别再来看他了,我也不会再过来,以后我们就当他死了。”
“欢儿!”
“怎么?”谈欢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眉眼一派冷艳,“你想要照顾他?白璧,你想清楚,他已经毁了你的前半辈子,现在你还想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去照顾他?每天去擦洗那具不知道C过多少女人的身体,你恶不恶心?!”
白璧的脸色惨白如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不管你是什么。”
谈欢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你要是在这个时候给我当圣母,好啊,我不拦着。”
谈欢笑了笑,原本挡在门前的身体往旁边挪了一步。
“我看你们挺配的,都一样的让我恶心,扎堆过日子去吧,也别在我面前碍眼!”
“你去,只要你今天踏进这个门,我就默认你跟他一起死了。不过是少了一个爹的同时再少了一个妈,有没有都一样,你以为我稀罕吗?”
白璧咬着下唇,眼眶通红,良久,她闭上眼,转身离开。
直到看着白璧走进电梯,谈欢才踉跄了一下,时景深连忙扶住她。
他叹了一口气,大手有节奏地轻抚她的后背,“没事了,你赌赢了,没事了欢欢……”
谈欢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寥然一笑,“什么赌赢了,你不觉得我很冷血吗?”
不让自己的母亲照顾自己的父亲,还威胁他们再不能见面。
这个世界上,再找不出比她更冷血的人了吧?
“冷血?你分明是为了她的幸福费尽心力,这世上再找不到比你更傻的姑娘了。”
时景深忍不住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只想尽他所能地给予她温暖。
“欢欢,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如果连这点都看不透,我真的不配说爱你。”
白璧一个人出现在谈震的病房,就说明她和白谨行之间出现问题。
如果白璧真的想要留下来照顾谈震,对于白谨行真的太不公平了。
感情都是双向的,一个人单方面付出太久也会累。
有时候放弃真的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谈欢太知道这里面的心酸苦楚,更何况白璧自己又是一个被动的性子,白谨行那边如果真的放弃,他们之间就真的完了。
谈震已经这样了,活着的时候就把白璧困得死死的,如今半死不活,难道还要再继续祸害白璧吗?
她不会允许。
至于白璧说的,谈震昏迷前说的那些话,他知道她的内心不是一点都没有受触动。
说白了,谈震恶心归恶心,但在物质上从来没有亏待过谈欢,在他和白璧的过往没被掀出来之前,谈欢也一直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有求必应。
时景深还记得当年一个纨绔子弟,因为在谈欢十岁的生日宴上弄脏了她的公主裙,那条裙子是谈震找了设计师专门为谈欢定制的,谈欢为此哭红了眼。
此后那个纨绔子弟连同他的家族都消失在了江城。
在谈震的雷霆手腕之下,“谁都不能惹谈大小姐不开心”,几乎已经成为江城所有人的共识。
但那又怎么样呢?
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功过相抵,谈震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未来的日子还长,她们都要继续生活。
冷血一点,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白璧是不幸的,因为她的大好青春都毁在了谈震手里。
可白璧又是幸运的,谈震爱她,所以拼尽最后一口气让她免于受伤,白谨行爱她,所以始终不离不弃,谈欢也爱她,才会在这一刻故作冷血,为她规划未来。
谈欢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时景深,原本以为已经一潭死水的心湖再度泛起涟漪。
她闭了闭眼,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
“回去吧。”
时景深抿唇,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谁也没有注意到,病房里的谈震,眼角滑下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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