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隆巴诺的士兵离开了庄园,他们脸上没有挂着胜利的表情,反而带着沉重的沉默。
他们不知道这一趟旅程是否算是胜利。
他们曾经是诺威克鲁帝国的子民,现在却被帝国除去了国籍,驱逐出境。
他们失去了上百名的战友,却没办法将战友们一一带回去。
他们从此自由了,但前路依然埋伏着众多艰难险阻。
他们不曾后悔,因为这是他们做出的抉择。
士兵们没有将战友的尸体带回,只收集了他们身上的一些随身携带物品,最后由塞莉菲尔和精灵阿法纳西主导,一起祈祷那些辞世的战友永远安息。
愿逝去的伙伴在地下安息,愿希望的光明照耀他们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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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我们就这样让她们回去吗?”
“不然你想怎样?罗曼尼将军。”
女王冷冷地瞪了一眼将军低垂着的脑袋,手臂传来的疼痛蔓延到全身,令她难以忍受。
“可是您将辛可莱让给了她们,这件事情相信很快就会传到元老院和议会乃至全国,这对我们所有人而言可是耻辱……”
“那你告诉我,当一国之君的脖子上被架着一把刀的时候,她该怎么做才能既保住自己的脑袋,也能保住自己的国土?”
“这……”
“而你们这些肩负着守护君主任务的将士,又为什么会让君主陷入了危险?”
“……”
“还是说你们其实是想看见我人头落地?”
“不是这样的,陛下!”
“那你给我闭嘴!”女王怒吼道,“要不是元老院和议会一直在阻拦我,我会任由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吗?!我早就说了要出兵前往精灵之国把那个黑发蓝瞳的女给杀了,到底是谁一直在阻拦着我?是元老院那帮老头子!是议会那些吃饱饭没事干的贵族!”
“还有多克斯·巴格维尔那家伙,身为大主教居然放任教会那些烂摊子不去收拾,他到底在做些什么?每个月还要去财务拨款那么多……”
女王气喘吁吁地说着,将军一时间不敢回话,有些事情他并不了解,特别是关于国家机密的要事,而且他发现女王陛下一激动,手臂的伤口就会不停地渗血,实在是不敢再惹怒陛下了。
“算了,你让士兵休息整顿一晚,明天一早就前往恩莱巴。”
女王摆了摆手,示意将军离开,不一会儿,一名黑衣士兵从她身后悄然出现。
“陛下,‘祭品’已经准备好了,你的手臂很快就能恢复完好了。”
“嗯,我等下就过去,你去帮我准备一个右臂的铁甲手套。”
黑衣士兵顿了顿,似乎有些不解。
女王补充了一句:“今天所有人都知道我没了一根手臂,如果明天他们看见我右臂完好无缺地恢复了过来,一定会有所怀疑。”
“我明白了,我立刻去准备。”
黑衣士兵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女王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厅,忽然弓起脊背,面目狰狞地笑了起来。
整个大厅回荡着女人癫狂的笑声,许久,她靠着椅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里写满了落寞。
“这就是我的报应吗?”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只有孤寂与黑暗永远的陪伴。
她闭上了眼睛,回想起了那一天,她找到了莫伊拉·埃尔斯顿留下的一份实验笔记,里面记载了大量的恶魔学识(Demonology)。
召唤恶魔不是什么特别难的法术,也不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
她不知道召唤出来的是什么样的恶魔,甚至也不清楚恶魔是否真实存在,只记得耳边清晰的一句低语:“我会实现你的愿望,但你必须付出代价,就用你最宝贵的东西来交换吧。”
最宝贵的东西?
母亲,生命,时间,外貌,塞莉菲尔……这些都不是。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所谓最宝贵的东西,是她一直以来向往的希望。
就像小时候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那一份渴望与姐姐相见的希望,是在这冰冷而残酷的王室里不曾出现的温暖。
现在,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失去的是一份名为光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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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隆巴诺的队伍连夜离开了潘特莱昂城镇,一路南下,在深夜之时进入了梅加格尔王国的边境。
他们担心谈判过后诺威克鲁帝国会进行封锁和报复,经过一番考虑,最终选择了绕路的方式回去辛可莱。
梅加格尔王国是南方联盟的成员国之一,实力仅次于卡斯曼特帝国,也是这次奥恩战场里为奥斯克鲁提供支援的邻国。
他们打算经由梅加格尔王国进入南方大陆,通过停靠在维哈伦港口的船只回到辛可莱,这一段路程很长,不算特别好走,但至少是安全的,不用担心会遭到北方帝国的报复。
塞莉菲尔已经通过创造的鹰隼将书信寄回去了,相信克里斯蒂娜很快就能收到消息,在辛可莱做好一切准备。
这一趟旅程充满着艰辛和痛楚,他们失去了许多伙伴,人类、精灵以及半精灵的伙伴,现在只剩下不到七十人的队伍,但幸好他们没有轻易倒下,仍然坚持着走在回家的路。
凌晨时分,科隆巴诺的士兵在梅加格尔王国边境的一处废弃村庄里扎营休息。
众人一直没头没脑地赶路,早已疲惫不堪,现在终于到达安全的地方了,大多数人都是直接围坐在营火前睡了过去。
塞莉菲尔已经恢复了不少魔力,趁着大家都在休息的时候,她悄悄地为大家施展着治愈咒术。
许多士兵的身上都带着伤,但为了不落后队伍的速度,他们只能强撑着身体赶路。
另一边,埃莉诺在照顾着阿法纳西,用咒语安抚着怀里的金发精灵,让她安然入睡。
复仇计划的破灭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过去经历的痛苦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不见。
她清楚明白,要让阿法纳西放下复仇的欲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她也记着不可以再一次失去阿法纳西了,她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
“睡吧。”她轻声说,“睡吧,小精灵。”
“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不要放弃希望。”
……
营地的角落里,伊文为默黎被拔掉指甲的左手涂上药膏,再包扎起来。
“嘶……”
“抱歉,很疼吗?”
默黎轻轻摇头,她看着伊文衣衫上发黑的血迹,哑着声音说:“和你身上的伤相比,我这算得了什么……”
“不一样的。”伊文伸手轻抚默黎的卷发,“你承受了更多的苦难。”
她顿了顿,又安慰道:“没事了,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们很快就能一起回去辛可莱了。”
默黎没有说话,只是虚弱地笑了笑,就这么过了许久,她闭上了眼睛,借着药效睡了过去。
伊文找了一件稍微干净的外套,给她盖上,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她在营地里走了一圈,终于在一名伤员的旁边找到了塞莉菲尔。
“弓矢尖端的碎片已经拿出来了,内脏也修复好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就能恢复过来。”
“谢谢你,塞莉菲尔大人。”
“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不,你是我们的首领,我们发自内心地尊敬你。”
塞莉菲尔无奈笑了笑,给伤员叮嘱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一转身,视线就撞进了那双带笑的蓝眼睛。
“塞莉菲尔大人,是时候该吃点东西了。”
伊文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手里的干面包和水瓶。
“你在取笑我?”
“你值得被大家敬仰。”
“我害得大家失去了许多重要的伙伴。”塞莉菲尔垂眸,“即使是最微小的牺牲,对我而言也是无比沉重。”
“但是我们都明白,革命是由那些心怀信念与牺牲的决心,为自己的国家、为自己的家园而努力奋斗的士兵争取而来的斗争。”伊文向前靠近了一步,低头认真凝视着姐姐,“塞莉菲尔,这是战士们的荣誉,我们理应永远铭记他们的受难和死亡,感激他们用鲜血赢得的胜利。”
塞莉菲尔听着这一切,眼眶里含着泪水,许久过后,她缓缓拭去脸旁的泪水。
她们没有坐在营火边上,反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着,面前是一块长满杂草的田地,看起来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无人打理了。
这里是一座荒废的村庄,耕地化作荒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现象。
“伊文,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伊文愣了愣,立即扬起一抹了然的笑容,她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姐姐。
“我只是觉得现在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不可思议的感觉?”
“叶塞尼亚……她居然就这么妥协了。”伊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她是那样傲慢与自负的人,我以为她不会做出任何的让步。”
“她懂得审时度势,会在适当的时机做出决绝的选择,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安然坐稳帝国的王位。”
塞莉菲尔垂下眼帘,叶塞尼亚说得没错,那五年被困在城堡的时间里,即使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双耳能够听见对方是在怎么处理着国家要事。
她以另一种方式见证着诺威克鲁女王的成长。
只是叶塞尼亚对她扭曲的感情,近乎病态一般的执着,以及对伊文、对精灵一族生出的恨意和杀意,她不认为对方会轻易让她们走上建立国家的道路。
辛可莱的割让,恐怕只是拉开了斗争的帷幕而已,让帝国有更正当的理由将这些与人类不同的异族一网打尽。
叶塞尼亚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伊文挠挠头,有些不满地嘟囔着:“你好像很了解她。”
塞莉菲尔无奈一笑,“我只是觉得她在治理国家方面确实很有手段,但她对于我们而言会是一个危险而麻烦的存在。”
“说到危险……”伊文凑过去低声道,“我觉得默黎有点不对劲。”
塞莉菲尔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我感觉到她身上有种难以捉摸又让人陌生的情绪。”
伊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只是觉得默黎突然之间与她们产生了距离感,是一种疏远而陌生的隔阂。
尤其是在刚才,她为默黎包扎伤口时不经意地提到了“一起回去辛可莱”的话题,默黎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只是淡漠地笑了笑。
那一抹笑容里隐隐透着冰冷的寒意。
“当初我在寻找你的时候,乔安娜曾经为我卜梦指引你的方向,还通过梦境唤醒了我的记忆和那一份潜藏在身体里奇异的能力,但是她也悄悄地提醒过我……”
“不可以轻易将这份力量暴露出来,也不能如实告知身边的人。”
“默黎也不可以。”
塞莉菲尔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讷讷道:“难道乔安娜的梦里预示了些什么……?”
伊文抿唇,“我不知道。”
“默黎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在努力找回我们的同伴,也在努力和我们一起抗争,她、她怎么会……”
塞莉菲尔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思考了很久,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伊文忽然想起了她在今天的战斗里已经使用了能力,默黎绝对是看见了的,但是默黎什么都没有问她。
就好像默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似的。
她没有将心底里的话说出来,只是茫然地看着前方,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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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monology:恶魔学说,是宗教里对恶魔罪恶的一种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