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齐一把揽住李露白脖子,笑得灿烂:“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哥,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多问问我。”
李露白嫌恶的将湛齐手臂扒拉开,敷衍道:“嗯嗯,好好,行,听你的。”
到单元门口了,湛齐站定,他突然一改先前的玩笑讥诮,端正神色,正经得仿佛不是同一个人。他的声音比先前沉稳许多:“我原先也担心你会不会变很多了,现在看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气急爱跺脚。”
李露白气结:“我今天没有跺脚。”
湛齐腾出一只手,揉了揉李露白的头,“露白,既哥知道你现在这么优秀,一定会很高兴的。”
骤然提起李既白,李露白怔忪原地,旋即低眉,没有回答。
“他上哪都牵着你,告诉大家你是他妹妹,你也应该知道,他不会想你一直难过。”
湛齐难得安慰人,让自己给遇上了,倒让人有些不习惯。
李露白默然片刻,抬起头道:“我家今天涮羊肉,老家带来的黑山羊肉,都到这了上来一起吃饭吧。”
湛齐眉开眼笑:“那感情好,我打个电话叫宗曦也过来,她做的麻酱一绝!”
很久没有见过惠宗曦了,再见时李露白觉得她熟悉也陌生。惠宗曦的长发用一枚竖夹盘在脑后,一袭丝绒长裙,眉眼弧度柔和,她的手里提着几袋东西,看着开门的李露白,惠宗曦笑意莞尔,“露白,好久不见。”
李露白很久没有见过惠宗曦了,她看起来比记忆里更加沉静。她背对着楼道朦胧的光,光晕似有若无地铺满她不盈一握的身体,使她看起来格外单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露白觉得这样的惠宗曦好像揣着无边的沉郁,让人无法靠近。
除了麻酱,惠宗曦还带来了做小吊梨汤的东西,李露白忙接过手上,迎她进门,“惠姐姐,让你来做客的,你这样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惠宗曦一面关好门,脱下外套挂在玄关,她温声细语:“湛齐说你要外派了,我才想来看看你。记得你小时候总爱上火,我想带些雪花梨来煮小吊梨汤不错,也正好大家都可以喝。”
李露白笑着,“惠姐姐,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周全妥帖,待会在我家人面前你又得变成别人家的孩子了。”
母亲从厨房里闻讯探头,忙不迭招呼道:“宗曦,你怎么还拿东西?快去坐下。”
惠宗曦当然没有顺从,换了鞋径直去到了厨房里。也许因为幼时常有来往,李露白觉得惠宗曦在自己家里忙活起来,跟厨房的长辈们打交道的时候,格外轻门熟路,有一种莫名的想法从脑海里诞生——她仿佛是这家里的一员。
饭好时天已经擦黑,铜锅里的炭烧得很旺,揭盖时蒸腾出庞然水雾,干虾蟹、枸杞红枣的矿泉水汤底,有一种清淡的香气,等水烧滚时,夹一筷羊肉片涮过,蘸上调配好的麻酱,李露白能吃下一整盘肉。
李露白有在麻酱里加一勺辣椒油的习惯,揭开装辣椒油的小盅,今天的辣椒油有些不同,不是奶奶的做法,撒了些白芝麻,辣椒粉和辣椒粒混合——这是哥哥喜欢的做法。
李露白揭盖的手顿在半空中,隔着飘摇上升的水雾,她看向对面的惠宗曦,惠宗曦游离于桌上的谈话,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只是低眉烫菜吃菜。
李露白突然想起饭前和湛齐在阳台的聊天,她端了一碗小吊梨汤给倚在阳台栏杆的湛齐,“惠姐姐来就来了,你怎么还让她带东西?”
湛齐转过身,接过梨汤喝了一口,“不是我让带的,她一向做事周全。”
垂暮的阳光有着浓郁的金黄,空气都仿佛在流金。这里能将客厅另一头的厨房尽览,湛齐背对着这样的光芒,目光穿过坐满人的客厅,似乎是在寻找惠宗曦的身影。李露白也学他,背对着栏杆倚靠上去,“你怎么不上去跟她打个招呼?害羞?”
湛齐偏了偏头,让阳光不至于照到他的一边眼睛,似乎这样的阳光会让人也散漫起来,他缓缓说:“有什么好打的,我们又不是刚认识。”
李露白剜了湛齐一眼,“一点细节都没有,惠姐姐跟你在一起能高兴才怪。”
湛齐却笑了一声,他站直了,不再看惠宗曦的方向,而是回身面向广阔的天地,“高不高兴的,她都只能跟我在一起了。”
真是奇怪,这样的湛齐,语调虽然是上扬轻快的,看起来却又那么低落。李露白没有挪开看湛齐的目光,试图从他眼里寻觅出些什么,静下来好半天,她突然开口问:“你爱惠姐姐吗?”
湛齐将碗里的小吊梨汤“咕嘟”一声喝到见底,咂了下嘴,半是玩笑半是正经,“那可是惠宗曦,谁能不爱惠宗曦呢?”
他又回到这种玩世不恭的模样了,李露白顿时深觉自己的担心多余,白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碗,朝屋内走去。
去厨房里放好碗,李露白突然想起手机在房间充电,该去看看有没有人找过自己。想来隔吃饭还有一会,进房间后索性横躺在床上,开始玩手机。最近魏关娉大概很忙,没什么消息,倒是周穆沉发了个微信来问魏关娉生日在什么时候。她最终还是点开跟况南衡的聊天界面,对话停留在叁四天前,他的动态沉寂了很久,只看见一根横杠。
“露白,露白——”
也许是该吃饭了,李露白收好手机,准备出门。推开门时,走廊的另一边站着惠宗曦,她应该是在找李露白,但不知道她是哪个房间,所以打开了那间房门,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那是李既白的房间,还保有他生前所有装饰。
李露白上前去拍了下惠宗曦肩膀,“惠姐姐,我房间是后边那个,走吧,去吃饭了。”
现在想想,是不是那并非巧合,或许惠宗曦在找的就是李既白。
饭桌上停顿的李露白,看向对面坐在一块的一对新人,湛齐还保有平常的模样,有说有笑,惠宗曦却疏离得仿佛只认识自己。
命运从来难以遂愿,跨越种种关隘,却无法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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