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玉城,沉枝竹就被她的本科生导师叫到了学校。
下学期有一个比赛,老师想让她做个建模项目,配合计算写一篇论文参赛。对于刚上大叁的学生来说,这是有不小难度的,更何况这个软件她并没有学过。
沉枝竹只能每天跑到学校去和学姐学长学习软件的使用,一晃就是一个周。
仲南在这一个周里出了趟差,再回玉城的住处时,心态已经调节得差不多了。他洗了个澡,打算出去放松一下。
仲琳早年信佛,仲南贴身装着的佛坠系绳就是当年她特地和一位老僧求的,仲南平时不爱戴它,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戴上它冷静冷静。也奇怪,这佛坠子似乎真的有些佛性,每次戴上它,仲南都感觉自己的神经在慢慢放松下来。
仲南的行事风格是在仲琳信佛的这个时间段内养成的,也因此,他有一个爱好,就是去寺院听傍晚的钟声。
头发被一丝不苟梳到脑后,仲南换了件白色衬衫,准备出门,屋里窗户开着,因为是高层,穿堂风在太阳落山时分吹进来,凉爽如一群扑楞着翅膀飞过的金色鸽子。
沉枝竹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指纹解锁的滴滴声响起,门被推开,一身薄汗的女孩子迫不及待挤了进来。她似乎是被晒得狠了,胳膊脸颊都泛着红,身上还带着郁热的暑气。
仲南看她进门进得尤其着急,身子可能会磕到把手,便下意识伸手垫了一下,整个人不免因为动作往前倾,就这样被沉枝竹一头撞了进来。
热风扬了一脸,铺面来的热意像火舌一样从他指尖卷上去,那里刚和女孩子滚烫的胳膊接触过,此时仿佛也被晒伤了一般,连同全身的热一起涌上他的心头。
不是因为触碰,而是气息。
仲南闻到她身上太阳的味道,还有凉风的冷,头发丝很烫,这让他想到办公室的磨砂玻璃,不开空调的话,手摸上去或许和她头发带来的感觉是一样的。
各种各样的热带着人体独有的暖近距离地贴着他,仲南闻到一股浅浅的和缓的香气,陌生,但又让人莫名地有一探究竟的冲动,它来自她的身体,她撞上来的和他接触的皮肤。仿佛又回到那一天,沉枝竹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咬他的脖子,湿润的感觉附在脖子上久久不散,让他无处躲藏。
这种蓬勃的热烈的气息和感觉让他无法抗拒,尤其其间夹杂着沉枝竹特殊的像蒲公英一样杂乱但又柔软的气味,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没有过,也没有见过。
仲南低低叹了一声。
沉枝竹早已经从他怀里退开,试探地看着他:“对不起仲南,我,我这就去洗澡,你别生气啊,我真的太热了,外面这会还叁十来度呢。”
男人手还搭在门上,他低头看着沉枝竹,眼里的情绪隐藏在阴影里。
“没事,我就走了。”他低声回答。
仲南这一天回来得很晚,回来时连沉枝竹都已经睡了。他冲了个澡,到阳台站了一会儿。
今天他听着寺院的晚钟直到黑夜压上山顶,脑子里回响的钟声像是劝告,又像是反拨。佛坠在脖子上戴了整整一晚,这次不是为了消气,而是为了静心。
他不懂什么沉枝竹对他的吸引力这样大,一切似乎都从那个晚上改变了。出了一身的汗,以他的习惯来看,应该是有点邋遢的,但他却没有任何厌恶,反而因为近距离感受到她的温度而失神。
他见过不少衣香鬓影间精致穿行的女人,清纯的,妩媚的,漂亮的脸和纤细的身材,很瘦,穿上裙子就像剑入了鞘。他一直认为自己应该喜好这样的女人,而身边友人陆续交往的女友也的确属于这种类型。
仲南神色严肃,他感觉自己多多少少有点疯了。
第二天,沉枝竹按时起床准备去学校,期间没有看到仲南,她感觉前一天的仲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样诡异的感觉持续了叁天,那天她回家早,正碰到仲南在书房看文件。
本来她没发现的,洗过了澡拖鞋踩在地上踢踢踏踏,她正边听着这样的声音边想晚上的安排,就听到书房门响动了一下,仲南走了出来。
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衫,打深红色的领带,外头是黑色的西装,头发依然全部梳在脑后,灰黑色头发与衣服颜色的搭配异常和谐。
仲南表情不算轻松,沉枝竹却觉得这样的他比阴阳怪气的时候更加好看,这让她头一次意识到对方是个叁十二岁的成熟男人。
沉枝竹抬手和他打招呼,仲南点点头:“我回来拿个文件。”
他拉上书房的门,路过沉枝竹时看了眼她的头发,顿了顿,还是忍无可忍地开口:“以后洗完澡头发吹干再出来,这地板洒了水会有点滑,小心摔跤。”
刚说完,沉枝竹一抬脚,拖鞋就溜了出去。
仲南:“……”
沉枝竹打了个哈哈,伸出脚趾去够拖鞋。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流下来,方才看仲南的那一会儿功夫里,沉枝竹脚站着的地方周围已经积了些水渍。
脚趾方才够到拖鞋,她就急急想收脚,没注意踩到水,下一刻就脚滑向着地面摔去。
仲南只得上前扶她,好歹没让她真的摔到地上。
脚滑摔跤是小孩的特权,他忍耐地想。
目光自上而下巡游过沉枝竹,确定她无事正要开口,仲南却注意到沉枝竹脚腕处有一圈红痕。
她的小腿细而白,衬得那红痕尤其明显,且有隐约的纹路,细小隐秘,像多齿兽类的咬痕。
仲南低头看向那里,皱眉问道:“脚腕这里是怎么回事?”
沉枝竹正陷入挨骂的纠结情绪里,随意瞥了眼答道:“袜子,今早穿的袜子袜口太窄了,勒到的印子而已。”
仲南没说话,移开了目光看向她。
沉枝竹莫名其妙,见仲南没骂她,便退出男人怀抱,打算回屋。才走了两步,她突然明白了仲南刚才眼神是什么意思。
方才的对视,他的眼神绝不是管教她的长辈,而是一个胡思乱想的男人,在看引他胡思乱想的女人。
想着,沉枝竹突然回头,在廊道的阴影下看了仲南一眼。
仲南脸上闪过一抹几不可查的慌乱,声音倒平静无波:“怎么?”
沉枝竹摇摇头。
她的眼睛很亮,看得仲南心里没来由地发慌,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欲盖弥彰,女孩子却已经进屋了。
后来的很长时间,仲南总是反反复复想到这个眼神,而后心头反反复复泛起那种微妙的慌张。
是失控的错乱,但是让他很是上瘾。
……上次做春梦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仲南发誓他不是重欲的人,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天的梦里反反复复看到沉枝竹那只带着红印的脚,脚趾圆润带着肉感,很年轻。女孩子坐在他对面的小沙发上,穿着居家的短裤,低头涂身体乳。
仲南在梦里只是安静看着,直到梦境的最后,似乎才稍微敢放松些压在心底的闸门,上前轻轻捏住她的脚。
身体乳应该吸收了,脚握在手里没有乳液的黏,他低着头,慢而钝的,沉默地揉,身体越来越热。
没有听到过沉枝竹的呻吟,造梦主也无从下手,所以梦里维持着真空似的安静,他只听得到自己压抑的呼吸。
摩挲了一下脚腕,仲南觉得不太满足,于是开口命令她:“说话。”
面前的沉枝竹遂看着他,小声道:“哥哥。”
仲南在这一瞬间从梦里惊醒,他的情绪在察觉到自己硬了的时候差到极点。
本来是不喜欢的,对沉枝竹就像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但他还是逐渐发现自己该死的在被她吸引,原因还是他一向反感的肉欲。
他向来觉得她卑劣差劲,却不想自己堕入比她还要卑劣还要差劲的境地。
整场梦里,他都被她出汗后身体的气味所包裹,神秘的令人恐惧的女体的气味,无辜又惑人的像仲夏夜仙王花汁般的气味。让他闻之色变,又忍不住泥足深陷。
见鬼了,仲南想,他还做个狗屁的长辈,他显然比仲西还要不知廉耻,他怎么能对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有这种欲望。
凡天地之间有鬼,非人死精神为之,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
人病则忧惧,忧惧见鬼出。畏惧则存想,存想则目虚见。
第二天,沉枝竹发现仲南发了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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