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筱然被带走之后,高衡就给袁素和郭以安打了电话。
袁素在抓紧调整乔筱然后面两天的安排,把情况跟公司内部的人汇报,想办法稳定住目前的形势。
高衡和郭以安连夜去问了状况,到快天明的时候才回到了乔筱然公司。
郭以安把文件放到桌上:“现在的情况是,八个月前她和季恒共同出资的一家负责建筑业务的公司以新建地产项目为名,跟别的公司签了合同,请了对方公司来投资,钱收了但是项目没做起来。有叁四家投资方都报了警,公司法人是她,所以她有点儿麻烦。”
“其实这事情不难解决,看下来应该是那个公司的一个管理层私自进行的犯罪,但是因为涉案的文件有公章,而且有乔筱然的签字,她必须经过调查。难办的是,暂时的公司工作会比较麻烦。”高衡说着。
那个管理层已经跑了,警察那边在抓。
郭以安嘟囔着:“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是这个时候,约好了下个星期办离婚手续,现在又要拖。”
高衡皱眉看了看方才记下的一页纸:“这叁个公司同时去报警不是偶然,是因为在整个诈骗过程中,这个管理层为了敷衍他们,给他们看过一个外省设计院的图纸进度,但他们都在这周打电话给那个设计院询问,才得知了根本没有这个项目的事。”
“都在这周。”郭以安重复了一遍,这管理层辞职消失有一个月了,偏偏都在前后脚的功夫发现问题。
高衡问:“这公司平时乔筱然不管吗?”
“管,她是法人,但是这公司本来是要分给季恒的,正在准备变更手续,所以大部分事务都已经转给季恒了。但是你也知道这段时间他们俩扯来扯去,公司的事情也就落下了……靠,是他吧。”郭以安顿了顿,懂高衡说的“不是偶然”是什么意思了。
怪不得季恒突然松口,季恒现在更容易发现公司里出现的问题,而发现有人借公司之名行诈骗之后,提醒被骗者去落实进度,催促他们报警,趁机暂时困住乔筱然就不困难了。
高衡指了指郭以安手机:“你等着,今天上午要是他们打电话来要重新协商离婚的事,就多半了。”
而后他起身对袁素说:“公司里的事你先安排一下。我去跟她妈妈说这件事,然后去打听物证鉴定那边的进度,希望尽快鉴定出那些文件上的签字和章是伪造的。”
袁素点头。
郭以安也起身:“我去找法务商量一下,行了,各自行动吧。”
乔母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意料之中的慌乱和担忧,但很快也镇定下来:“行,我去公司盯着点儿状况,有什么进展和需要就赶紧给我消息,我也能找着些人。”
大概是乔父还在的时候也没少遇到这种状况,乔母比高衡想象的要镇静许多。
高衡才离开乔家就接到了郭以安发的消息。
“承你吉言,还真来了。给我看的新条件还真是一夜回到谈判前,什么玩意儿。”郭以安配了个白眼的表情。
高衡回道:“你先推着。”
“诶,袁素那边说公司不太稳定,本来这个季度要推好几个新项目的,现在都被耽误了,外面也传起来了对公司很不利,很容易出大问题,还是要尽快解决。季恒说,他有办法迅速解决这件事,可能手里头有什么证据,算是以此为条件换离婚的条件吧。”郭以安叹口气。
“知道了,先推着,我来应付。”
郭以安犹疑:“你有把握吗?”
“没有。但是我有把握,现在答应季恒,筱然回来之后可能会把你打到够得上验伤标准的程度。”
郭以安沉默一阵,摊手说:“你说服我了。”
挂了之后高衡又接到一个电话,是李寻寅打来的。
“旷工扣钱啊,怎么回事啊,人怎么不在公司呢?”李寻寅说。
“我请两天假,几个项目都在初期执行阶段了,有什么问题让他们联系我。”
李寻寅挑眉:“我听说了,昨晚的事吧,据说被带走的时候房间里有别的男人。”
“……你们连这些事都知道得这么细节吗?”高衡沉默片刻。
“看来这男人是你。不难理解,她住的那个地方本来就有一些熟人,看热闹的顺便发现了也很正常,”李寻寅顺势答道,翻了翻手机,“放心,目前来看,没人发现那个男的是你。”
“先别挂,我正好也要找你,”高衡看了一眼时间,“季恒的大哥季盈上一个搞黄的公司你还有印象吗?”
“当然有,我帮着弄黄的嘛,”李寻寅回答的语气稀松平常,“嘶”了一声,“说起来,这件事上,季恒也没少帮我。”
季盈和季恒在家里明争暗斗的事是摆在明面上的,季盈不机灵,经常上当受骗,每每因此就要被季父大骂。但季盈这些年能失败这么多次,也得多谢他那个心思颇多的弟弟。
“他公司破产清算之后是不是还欠你一笔债?”
“你说得对,该要回来了,但你什么意思?”李寻寅恍惚记起。
“欠我的人情,现在还吧。”高衡握着方向盘看着面前的车流。
“你确定?我还以为你会开个大条件。”李寻寅挑眉。
“确定。”
李寻寅轻叹一声,带着可惜语气:“行,你觉得值,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具体计划你待会儿告诉我。”
“你偷着乐就行了。”高衡笑。
“我得明着乐,以后再扣你工资我再也不用觉得手软了,”李寻寅从办公桌前起身喝了口咖啡,“不过说真的,你们俩……什么状况啊?你这算是下本了。”
“不算下本,算是……弥补。”
“弥补你们不欢而散的那一天?”
“不是。我……欠她一些的。”
是弥补他不曾真心坦诚过、信任过的那个人。
高衡停下了车,回忆起昨晚乔筱然慌不择路之下将一切暂时托付给他时的那种相信。
当年乔筱然回国之后迅速就跟季恒订了婚,从头至尾,甚至是乔家父母在高衡和郭以安面前喜笑颜开聊起这件事的时候,高衡从未评价过一句,也没有表现出过不满。
她婚礼之前,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在街边摊喝酒到了深夜,那时人都走光了,老板想要收摊,他却发疯在那儿砸瓶子撒泼。
老板无奈拿了他的手机,点开了最近的通话记录,把郭以安叫到了那儿。
郭以安把他拉到路边坐下,死活再也拖不走他,就摸了一把头发吼:“你觉得她欠你一个说法,你去找她说啊,有病啊在这儿发疯。”
被郭以安吼了一句之后,高衡手中的酒瓶掉在了地上,瓶里哐当的,在昏黄路灯洒满的寂静马路上。
他好像忽然清醒了,起身就要回家。
“……你欠骂吧,这就好了?”郭以安失语了一阵,看他东倒西歪又上前扶好他,把他推回家。
他没有去问一句原因的勇气,因为他没有分毫底气,觉得他需要一个说法,最终觉得这说法也是没有必要的。
他不知道乔筱然究竟如何看待他们的关系,但她的确说过喜欢他,不管认真与不认真,不管真与假。
但他没有讲过这些话,他从来没有信任过她那些话,也从来没有正视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或许这样看来,他们是两不相欠。这让他接受了一切,隐退了所有情愫。
是少年时过分爱惜一分一毫信任的自己,不敢展露出任何的直白眷恋,一点点坦诚的回馈都吝啬给出,却也用妥帖温柔的行为,让所有的一切维持着不伦不类。
这是他的愧疚,是他肯退让的原因。
但终究,他是不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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