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带着柳如兰回了前院,云镜生一行人正等在那里。
“嘿嘿嘿,照雨小宝贝儿……”,刚才还对着她张牙舞爪的人见了照雨立马成了村头二傻子。
照雨看着扑过来的柳如兰,身子一扭,从她腋下钻了出去。江衡见了,不由得在心里鼓掌:好巧妙的身法。
小丫头都懂藏拙了,差点把她也骗过去,看来平日里没荒废,方才那一手放眼各大宗门,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柳如兰看着空掉的怀抱有些搞不清状况:“照雨,你忘记小姑姑了吗?我是小姑姑啊,带你摘苹果捡蘑菇那个……”
“笨蛋小姑姑!”照雨气鼓鼓地将储物袋丢给她,“没有一丝长进……”。照雨学着严木深的样子苦大仇深地摇头,教训起了柳如兰。
“噗嗤……”莫岑先忍不住了,怎么会有比照雨还笨的笨蛋。
被看了热闹,柳如兰才不尴尬,让八九岁的小姑娘夺去贴身之物也不在意,反而凑上去捧着照雨的小脸:“小雨怎么这么瘦了?”又转头恶狠狠地问江衡,“是不是你没给她吃饱?”
江衡十分佩服她变脸的功夫。
照雨拍开她的手:“我在辟谷!”
看着她们闹作一团,云镜生适时出声:“掌柜那边已准备妥当,我们何时出发去柳家?”
江衡揉揉额角,看向不靠谱的好友,“看我做什么,我才不回去,我要留下陪照雨”。
江衡知道她是担心照雨一人留在客栈才这么说,无奈地跟她解释:“照雨一起。”
接收到柳如兰惊讶的眼光,照雨对她点点头:“有师叔在,我才不怕,况且,应该是他们怕我才对。”
“哈哈哈”,柳如兰大笑,“不愧是大哥的女儿。”
这座酒楼就开在柳家不远处,所以柳如兰先带着她给的传音珠回到了柳家,毕竟她和柳如兰的关系一直没有放在明面上。
几人穿过长街与坊市敲响了柳家的大门,江衡并不想惊动柳无疾,递的是莫岑的帖子,因此接待他们的是柳乘云。
江衡与云镜生的面貌作了一些修饰,装作随从跟在莫岑身后。莫岑向柳乘云说明了来意,一是为参加一月后的鬼市,二是陪照雨探亲。
柳乘云虽疑惑莫岑大张旗鼓登门拜访的行为,毕竟自柳乘风死后柳家与北澜宗并无往来,但想到一月后的鬼市,料定这又是哪个攀关系打秋风的亲戚,为从柳家捞什么好处来的。
之所以叫鬼市,因为交易的是修者身陨后留下的法宝,四家族每年派弟子外出,除了寻找天材地宝,也是冲着陨落修士的储物袋去的。后来鬼市不断扩大,各大宗门也来掺和一脚,形成了如今的规模。
莫岑虽说对鬼市有点兴趣,但如果知道柳乘云这样揣度他,必然嗤之以鼻,若是下任家主这么小家子气,柳家气数就到头了。他感兴趣的不是鬼市,是死人尸骨上长出的接引死亡的绚烂花朵。
几人就这么被丢进了柳家后院,分到了一个破落的院子。
“师叔,这是我和娘亲还有爹爹的家。”照雨呆呆地站在院子中间,幼年时的记忆席卷全身,虽然那时的她年纪尚小,但清清楚楚地记得爹爹和娘亲是多么地爱她。对比父母死后的境遇,心中对她们的思念更甚。
两行清泪从照雨脸上滑了下来,江衡在一旁默默搂住她的肩膀,等待着掉进思念和过去中的孩子自己游上岸。
照雨整理好心情,对江衡说道:“师叔,我没事,我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吧。”然后转头看向莫岑:“莫师兄,不许偷懒,快去把门窗都打开!”
莫岑翻了个白眼:“知道啦,小祖宗。”
二人打打闹闹开始了整理。
云镜生看着江衡面露担忧,上前安慰道:“照雨师妹并没有沉湎于过去的伤痛之中,师父也该看开才是。”
江衡却低头苦笑:“柳家造下的孽,岂止这一件。”
“算了,也该说说你了,为师要离开一段时间,可能很快就回来,但也可能……”
也可能回不来了……
她本该洒脱的,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相处多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叁个弟子她最放不下的就是云镜生。她不担心照雨,只要有严木深和寻无忧在一日,照雨就不会受欺负受委屈。
可是,云镜生……
“镜生”江衡拉过他的手二人一起坐下,“你还有家人吗?”
云镜生被她牵过去的时候一个激灵,师父怎么……可是听到她后面一句,一腔旖旎之情瞬间冷却。
“师父为何这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云镜生抽出手淡笑着看向江衡,他怕她感受到他指尖的冰凉,再怎么不舍,也还是在两人中间竖起了一道墙。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替为师打点玉衡峰甚至北澜宗上下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好好关心过你。”
江衡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我记得你入门的时候比照雨大不了多少,晚上睡不着喜欢往潜月楼跑,特别粘人,长大后性子反而冷了。”
“为师知道你心里揣着事,你的性子也不像莫岑和晴烟,什么都憋在心里,我以前不问是相信你能处理好,但是现在……”
江衡深吸一口气,远眺的目光捕捉到一群春回的大雁,忍不住勾起了唇:“但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所以在走之前,为师希望能为你做什么,希望你能开心。”
“师父打算做什么?”收起笑容的云镜生,显得有些无情,或许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从来没有让她看到过。
云镜生有些悲哀,他渴望的不是高高在上的补偿,况且她欠他的又岂止是十年。
大概他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式,他不该乖乖地做她的的弟子,就应该狠狠打碎她的傲骨,把她牵回八荒困起来锁起来,日日夜夜只能由他陪伴在侧,日日夜夜对她做他梦中的一切……不,他要做的岂止是那些,甚至要激烈千倍万倍,让她日日夜夜都要含着自己的精液哭泣,若是她真的受不住了,或许他可以大发慈悲地放过她一次,但第二日必须承受他加倍的惩罚。
云镜生狠狠压下即将崩溃的情绪,半垂着眼睛不敢看向江衡,怕她发现自己眼中浓烈的欲望。
“你要告诉我,镜生,我猜不到你的想法。”江衡没有发现他的不对,或许是发现了并不在乎,云镜生的思绪慢慢地滑向自己都未察觉的深渊。
不在乎当然猜不到,毕竟他见过她对待照雨的样子对待莫岑的样子对待晴烟的样子,唯独对他,那么无情那么不放在心上。唯独对他,为什么是他……
云镜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贪心,她应该爱他的,就像他爱她一样,他们两个自降生起就拥有了斩不断的联系,世上再也没有人和他们一样亲密。
他甚至为了早些遇见她,切断了自己的妖骨逃了出来。
可她是怎么对他的?
我想要什么?云镜生也问了自己一句,我当然想要你,只要你。
“你要去哪儿?”他听到自己平静地问她。
“八荒。”江衡又重复了一次,但仅仅给出了一个答案,显然,这不是云镜生想要的。
还是不愿意说吗?
他突然觉得如今的自己比遭人愚弄的丑角还要可笑,全心全意的付出对方却连信任他都做不到。
“呵……”他低垂着的模糊面容中传出一声气音,但这实在称不上笑,“师父还不肯说实话,放眼八荒,不,放眼太虚界有几人是师父的对手?”
江衡叹了口气,对弟子的刨根问底十分无奈,混沌之气可以说,天道的存在却是不可以暴露的,知道的那部分人都在魂坑里躺着呢。
“镜生,我有苦衷……”
“我要师父好好看着我。”云镜生第一次打断她说话,并对着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只有我。”
这是什么要求?江衡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看着他,只看着他……会不会是从小太缺爱了?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被江衡飞快地捕捉到了,看来八九不离十。“缺爱”这两个字在她脑海里滚了好几遍,不管怎么说,都和她脱不了干系,都怪她粗枝大叶,忽视了弟子。
于是,江衡决定趁这段时间好好补偿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