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温馨场面,全透过没有合拢的门缝落在病房外一身挺拔西装的男人眼里。
他的手狠狠地握紧了片刻又松开来。
藏在无框眼镜后面的凤目暗光流转,薄唇一挑,衔在唇角的笑意显得相当无奈,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意味。
接下来一年,江亦谈努力复健,奈何成效甚微。
他与高书柔间以一种尴尬又微妙的方式联系着。
没有人能轻易接受自己很难再站起来,可能一辈子都要与轮椅为伴的结果,所以最初,江亦谈的脾气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而高书柔在这时却变得格外包容、宽和。
甚至推迟了原本的考公计划,不顾家人反对留在津北陪着江亦谈,一次又一次地鼓励他。
其实两人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质了,却有默契地避而不谈。
还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对江亦谈而言,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高书柔则是抱着赎罪的心态,所以她收敛起自己的脾气,并迫切地希望江亦谈能痊愈,这样,她可以好受一点。
且另一方面,高书柔也想逃离周一。
那个在得到她以后展现出强大侵略X的男人,每每想到就令心神为之震颤,与江亦谈失去联系的一个礼拜,他们疯狂地做爱,游走于背德边缘的欢好,彻底颠覆了她过往的认知。
是轰轰烈烈,从身体到灵魂的燃烧。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那就分手吧。
起初高书柔是这样想的。
甚至,她心里隐隐松了口气。
没想到江亦谈却出了那么大的事。
在接到罗有为通知时,她正躺在周一的怀里。
那瞬间,高书柔只觉得全身发冷,哪怕身后有她眷恋的气息和温暖的怀抱。
所以她跑了。
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勇气荡然无存。
然而,她拒绝不了周一。
“你已经不爱他了,难道要为了一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就把未来搭上吗?”周一找上门时,态度显得平和,然而言词间却带着咄咄比人的锋利。“这样很不公平,对你,对我,甚至是对江亦谈。”
“不……”
“我爱你,你也爱我。”看出她的挣扎,周一将手贴在高书柔的脸上。“你应该要学会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小柔。”
“我……”
“我可以给你时间。”
面对神色凄惶的高书柔,周一笑了。
“乖,不要再这么任性了。”
话落,他俯身。
对这个吻,高书柔从抗拒到接受只用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于是她一面陪着江亦谈,一面和周一上床。
前者是心怀愧疚的对象,后者却是可以抚慰内心空虚与寂寞的爱人,孰轻孰重,其实早已经分个清楚明白。
而高书柔的优柔寡断,又给江亦谈带来一次打击。
他亲眼目睹了两人上床的过程。
在周一的刻意为之下。
“你给不了她幸福,甚至,你还要牺牲她的幸福。”周一望着江亦谈,神色淡淡,凤目凛冽。“江亦谈,你只是个残废而已,应该要有自知之明才是。”
“残废”这两个字彷佛一把无形的利剑,精准地扎进江亦谈心里最脆弱的一隅。
最后高书柔还是选择跟着周一离开。
既然最不堪的一面已经被知道,再藏着掖着假装下去也没有意思了。
经此一事,反而解开了她的心结。
到登机前天,她本来还想见江亦谈最后一次,却被江亦谈拒绝了。
于是她托罗有为转交一封信,里面只留下“对不起”三个字和一张空白支票,落在江亦谈眼里就好像一个无声的巴掌。
没有犹豫地,他当场将支票撕碎。
罗有为担心好友会因此变得颓丧,可出乎意料地,江亦谈反而振作起来,因为文笙在这时候回来了。
当初江宏友不依不挠地想要挽回婚姻,甚至打算销毁文笙手中握有自己出轨证据的底片和录音档,让她不得不先离开津北再做打算,连儿子也不敢主动联络。
后来是江宏友出轨的那女学生家里也不是善荏,在知道江宏友把女儿推上风口浪尖后,本来想着私下将人了结,可这时,那女学生被查出来怀孕了。
看在肚子里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还有女学生不断求情的份上,她的家长饶了江宏友一命,条件是江宏友必须和文笙离婚并入赘女方家里。
心高气傲的江宏友备感屈辱,可为了保住一条小命也只能委曲求全,心里却将女学生和女学生的家人都给恨上了。
文笙知道,他们往后的日子肯定太平不了。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能不费一兵一卒顺利离婚,于文笙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江亦谈会出事。
面对母亲的眼泪和愧疚,江亦谈知道自己不能一厥不振,哪怕内心已经寸草不生,一片荒芜,为了减轻文笙的压力,他唯有努力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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