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是半夜从家里被带走的,三辆黑色轿车堵在周家的前后门,领头的是特高课一名少佐,表情严肃,似乎恨不得将她吃了。
“周小姐,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走出特高课吧。”
“为什么不呢,我平白无故被你们抓进来,还不允许我申冤了?”
“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冈村少佐将一沓照片丢到周景面前,恶狠狠地说:“柴田课长调查出,这个人是在上海走私商人那里采购了一批军火,运送到杭州,这批军火最后交给了军统组织的救,你有什么要说的。”
“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得他。”
“他持有田中公馆颁发的特别通行证,据我们了解,这位王老板是周小姐在杭州结识的商人,你会不认识他?”
“我是认识一位杭州姓王的商人,可是他不是照片上这个人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周景的表情很茫然,“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到田中公馆求证,我们发出的特别通行证都是有档案的,里面有他的照片。”
冈村少佐将信将疑,派人去了田中公馆调取资料,等手下送来王老板的档案后,他大惊失色,因为档案中的照片确实跟他们手里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可是这个人的的确确使用了特别通行证走私军火。”冈村依旧不死心,继续质问周景。
“也许是他伪造了通行证呢,虽然发放通行证的名单是田中公馆提供的,可是具T印制和颁发通行证的是上海警察厅,您可以找他们查实一下,他手里的通行证到底是真是假。”周景不慌不忙说道。
“我们会查清楚的的,在这期间,你必须留在特高课。”冈村的口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强硬,因为就在他派人去取档案的时候,田中也警告了他们,假如没有证据随意搜捕领事馆的工作人员,他一定会上报追责。
“那是自然。”
她相信一个小时后,等冈村从上海警察厅回来,就一定得放了她,因为上海警察厅的负责人会一脑门汗战战兢兢告诉他,他手里的通行证是假的。
至于为什么出城的时候,警察没有发现通行证有问题,那是因为这张通行证只在柴田带着76号的特务假扮走私车队的时候用过,当时卡点的人根本不可能拦着76号的人,所以不管有没有通行证,他们出上海都不会被盘查。
显而易见的结论是,有人伪装成了王老板,伪造了特别通行证走私军火,那么柴田为何会将假冒的王老板认成真的呢?当然是周景有意误导了她。
谁能想到,港澳商团送别宴会上,李逵和李鬼会同时出现,真正的王老板特意从杭州赶来,是为了跟香港的老板搭上线,他打算将杭州的茶叶卖到香港。而假王老板,则是特意出现在了柴田的面前,引起她的关注,让她误以为周景在暗中帮助“王老板”贩卖军火到杭州。
假如柴田事后揪住这一点,拿着假王老板的照片逐一询问宴会厅里的工作人员,这样一来,周景就没办法说清那个人是怎么混进宴会厅的。可是当天去过送别宴会的只有柴田本人,特高课其他人没有资格进会场,负责安保的是梅机关。
因此,只要柴田一死,就彻底死无对证了,谁会想到柴田曾经在宴会厅里见过那个“李鬼”呢。这个局的关键,就在于必须在杭州郊外杀了柴田,走到这一步,假如柴田不死,周景就绝无生路了。
宋梦秋曾经向她保证过,柴田不可能活着回到上海,她现在也只能孤注一掷地信任她。
一个小时后,地牢铁门被打开,冈村少佐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周小姐,你可以离开了。”
“这么说,您已经证实了这桩走私案与我无关了?”
冈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额头青筋暴起,双拳紧握,看得出他在强忍着怒火,假如周景不是背后有田中做靠山,此刻就算她是无辜的,也会被冈村当成泄愤的对象,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些愚蠢的家伙,就因为他们的失职,害死了柴田课长。”冈村狞笑着走到周景面前,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听到这个消息,你是不是很高兴,柴田课长可是一直想要将你踩在脚下呢。”
周景平静地和他对视,然后摇了摇头。
“我可以走了吗?”
冈村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周景最后的试探也落了空,无奈地打开了地牢的门,放她离开。
从特高课出来,已是清晨,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叫了辆h包车,先去了田中公馆。
“周小姐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田中似乎是知道了周景很快就会被放出来,所以也在办公室等着她。
“托您的福,特高课并没有为难我。”周景真诚道了声谢。
“冈村虽然鲁莽,但是并不愚蠢,他大张旗鼓将你抓进特高课,主要是应对派遣军司令部的雷霆震怒,做做姿态。他们必须要找出一个为柴田之死负责的人,否则柴田的下属们就得承担松井司令的怒火。”
“您的意思是,冈村少佐已经找到了那个背锅的人?”
田中笑了笑说:“既然那个所谓杭州商人的特别通行证是假的,柴田的死就怪不到我们田中公馆来,但是配合柴田行动的76号就难逃罪责了。
听说柴田的尸体是在杭州和凤凰山之间的小路上被发现的,他们当时兵分两路,一队人去了凤凰山和杭州的买家接头,另一队人则跟着柴田返回他们最初的接头地点,杭州郊外的一个小镇子。
去凤凰山的那一路人遭遇了救的伏击,如果不是柴田事先派人去了杭州剿匪总队,请他们派了援兵,76号的小队恐怕就全军覆没了。
后来他们离开凤凰山去接应柴田,就在半路上发现了另一只小队人员的尸体,这其中也包括柴田,他们似乎遭遇了伏击。”
“也就是说买家是救的人,那个假王老板的背后是军统?”
田中点了点头:“能调动救的当然只有军统了。”
“这么说,柴田课长的运气太差了,亲自带队查走私,结果遇到了救,这些人虽然都是些游兵散勇,但是架不住人多呀,只是……凤凰山距离杭州不远,救在这里出没,难道杭州剿匪总队没有察觉吗?”周景一副猫哭耗子的惋惜模样。
“哈哈,说起这件事,我刚才还接到了剿匪总队钱司令的电话,求我在影佐将军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他还委屈着呢,他们早就得到情报,知道救在凤凰山建立了据点,但是人数不多,为了不打草惊蛇,钓出大鱼,他们一直暗中监视,但是没有派兵剿灭。
谁知道柴田忽然带人去查什么走私军火,还兵分两路,让救全灭了。这下不仅钓鱼的计划落空,他还得接受特高课的盘问,不得不求影佐将军保命。”
田中把这件事当笑话说,周景表面上附和,心里震惊不已,能算准了救和杭州剿匪总队的行动,宋小姐也太厉害了吧。
从田中公馆出来,周景的心就跟猫挠一样,又痒又刺,她不能直接去找宋梦秋,还得装作无辜被牵连身心疲惫的样子。
这个时候去教堂当然合情合理,如此倒霉的情况下,当然要请求上帝的保佑了。
林若兰不顾文森特的反对,在教堂门口放了个火盆,让周景去晦气。
“上帝啊,你这是对我主的亵渎。”
林若兰翻了个白眼:“我说文先生,你除了平常嘴里念叨几句,什么时候把你的神放在心里,这里又没有外人,差不多得了。”
“中肯。”周景对她竖起大拇指。
文森特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正要关闭教堂的大门时,忽然看见一辆汽车开了过来,停在了教堂门口的马路边上,车上下来两位戴着黑纱的女士,他以为是来做礼拜的信徒,连忙打开门迎接。
“您的教堂还承接道教的祈福活动吗?”年长的女士指了指地上的火盆,以及里面没有烧完的花花绿绿的经幡。
“您误会了!”文森特满脸通红,心里把周景骂了一百八十遍。
“不要紧张,我们也不是来祷告的,请问周璟在吗?”
“嗯?”文森特愣了一下,眼神在两位漂亮女士身上来回扫视,又瞥了一眼似乎是听到动静,从教堂里走出来的周景,他叹了口气,暗骂道:
咱就是不懂,周景这个女人哪里来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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