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芽的手艺还不赖,桌上摆放着几盘热气腾腾菜,闻起来让人直流口水,段容盈看了眼,是她从未吃过的乡野小菜,泡椒炒空心菜,空心菜只摘最嫩的尖,泡椒是几天前腌制的,捞了两三个剁碎,接着大火快炒,吃起来爽脆酸辣。
胡瓜拌野木耳,胡瓜种在后院,翠色的藤爬满了一墙,野木耳是今天早晨新采摘的,再混着藠头、米椒,麻椒,拌上香醋酱油,浇上热油,顿时,香气四溢。
桌上还有一条红烧稻花鱼以及一碟酸萝卜,另有焦香四溢的大米饭,段容盈第一次吃到嚼起来挺韧的喷香锅巴,让她觉得颇为新奇,她从前在宫里只吃过胭脂梗米或者淡色翡翠新米,就连普通的白米还是出宫以后头一次吃到,更不用说锅巴了。
这样好吃的锅巴,让她不配菜也能吃上一大碗。
桌上三人各有心思,因此饭桌上静悄悄的,曾二郎偶尔打量段容盈几眼,见她吃饭吃的斯斯文文,秀口微张,露出贝齿和丁香小舌。
她就连吃饭这件小事都能吃的文雅秀气,着实有点赏心悦目。
段容盈知晓白芽不喜欢她说曾二郎是自己三哥,昨天还生气的推了她,因此她竭力忍着自己不去注意曾二郎和自己的三哥有何相似之处。
至少饭桌上,她不想白芽不开心,她收留了自己和阿光,还救了自己三哥,她是自己的大恩人。
可段容盈还是忍不住会偷看他几眼,她愈发笃定,曾二郎就是自己的三哥段靖生。
白芽将一切看在眼里,只是隐忍不发,她的直觉异常敏锐,曾二郎看段容盈的眼神带着炙热的,男女情爱之意,对待自己反而冷冷淡淡。
饭桌上的气氛愈发沉默,段容盈有些吃不下去了,立刻打破沉默道:“白芽姐姐,你烧的饭菜真好吃,这是我这几个月以来最好吃的饭菜了。”
段容盈吃了一口酸辣的空心菜,尽管她被辣的微微变了脸色,但依旧难掩美味本质。
白芽弯着嘴唇笑道:“乡野人常吃的,难为你这样的大小姐肯屈尊降贵吃这些玩意。”
段容盈没有听出白芽的讽刺之意,只是诚恳的摇摇头:“谢谢你白芽姐姐,你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吃,一点也不输京城的大厨。”
“这么说,你和阿光是从京城来的?”
白芽好奇的询问,她还没来得及问这骚狐狸的底细。
小半个时辰后,白芽把段容盈的身世背景和师重光怎么相遇成亲的事摸的一清二楚。
据段容盈说自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去年父亲因为风寒去世,而母亲操劳过度也跟着撒手人寰,兄弟早夭,只有一个未出做生意的三哥下落不明,从此她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
又遇到恶毒叔父将她家的财产霸占,还想将她草草嫁与她人为妾。
段容盈自然不肯,就连夜携带金银细软逃跑,叔父收了人家聘礼,自然不肯放过她,于是派人连夜追拿,若不是遇到师重光出手相助,恐怕她早已沦落为富商的妾室。
段容盈无处可去,师重光又这样的热心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于是她愿嫁给师重光为妻,两人携手天涯
这套说辞天衣无缝,只是曾二郎越听越困惑,听到最后的以身相许,终于脸色难看,重重的的放下筷子。
白芽冷笑的望着他:“二郎,怎么了?”
曾二郎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连忙掩饰道:“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畜牲不如的叔父,我为段姑娘感到难过。”
“什么段姑娘,盈盈已经嫁给小光为妻了,以后啊,要叫师夫人了。”
曾二郎道:“段姑娘,你和师兄弟成亲,可有媒人作保?”
段容盈摇摇头:“不曾有媒人。”
“可有聘书六礼?”
“也没有。”
“那可否告知父母。”
段容盈蹙眉:“我和阿光父母皆亡,自然无法告知父母。”
“又没有聘书六礼,也没有媒人作保,你可知聘为妻,私奔为妾,这桩婚事恐怕做不得数。”
段容盈脸色变得通红,随后,她觉得自己遭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段容盈勃然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命运就是我的媒人,每日的相伴就是聘礼,阿光对我的承诺就是聘书,我和他堂堂正正的在一起,哪里有你说的如此不堪,我本来以为你是我的三哥,可如今看来,你只是长得像罢了,我的三哥不会这样侮辱我。”
段容盈说完便负气离去。
白芽幸灾乐祸,她冷笑道:“你也真是多嘴,什么妻不妻,妾不妾的,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疯话,两人周公之礼都做过了,哪天她肚子里出个孩子也不奇怪,我还是给我未来的小侄子缝件小衣裳。”
曾二郎自知失言,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种话。
段容盈气恼的趴在床上呜呜的哭,这是她出宫以来第一次遭受到这么多侮辱,可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那是她的三哥说的。
泪珠子如同融化时候的冰棱一滴滴的落在被褥上,她心口疼的厉害,想到从前三哥说话就是这样口不择言。
小时候表哥和她玩耍,三哥就说她是祁王的小跟P虫,不让她跟表哥玩,再大点,表哥去青州,回来的时候送了她一支珠钗,三哥就故意丢水里,即便让人打捞上来,他还是故意毁坏,可若是他送给自己东西,不管是否值钱,都必须珍藏起来,若是少了一件,自己要吃小苦头。
段容盈睁大眼睛,回忆起和三哥的点点滴滴,三哥似乎就见不得自己和表哥亲近,只准和他亲昵,小时候三哥闹着要和她睡一张床,家里大人只觉得是小孩子的亲近,故没有阻拦,睡前三哥会悄悄的亲她的唇角,还说不准告诉爹娘。
甚至没进宫前,在三哥的哄骗之下,兄妹二人也曾悄悄洗过几次澡,只有自己知道,他心口有淡淡一点胭脂痣,也知道除了心口,他皱巴巴的阴囊下也有一块青色胎记,那时候他脱了衣裳,让自己摸摸他的鸡8,还问鸡8大不大,硬不硬?
段容盈忽然迷茫起来,他们曾经这样亲昵,甚至作为兄妹来说似乎亲近的有些过分了,三哥怎么会忘了自己?
段容盈越想越难过,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段姑娘,你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段容盈气恼的擦了眼泪:“不在,不可以。”
屋外的男人发出一阵轻笑:“我是来和姑娘赔罪的。”
“不需要,你欺负我,我不要见你。”
“可是,师兄弟会饿会渴,日到晌午,他从早上到现在可是滴水未进。”
“什么?”段容盈有些困惑,她只知道阿光说要给她一个家,却不知道其中缘由。
“你把门打开,我说给你。”
段容盈擦了擦眼泪,理了理头发,这才下床开了门。
屋外曾二郎提着篮子,上面盖着一块青色印花布,忐忑不安的望着段容盈,她哭过了,眼皮肿肿的,眼尾和鼻头红红的,翠墨般的双眸含着一层水雾,华美的衣服穿在娇软如玉的身体上,犹如一枝单薄摇曳的蔷薇花。
他忍不住抬手抚去段容盈眼角的泪痕:“盈盈别哭了。”
段容盈气恼的拍开了他的手:“不要叫我盈盈,叫我师夫人,你刚才说阿光饿了,是什么意思?”
曾二郎收回手,讪讪的说道:“阿光一大早就去山上的平地里割草开荒,连饭也没来得及吃,现在想必是饿了,所以我带你去给他送饭。”
“开荒是什么意思?”
曾二郎见她困惑的模样不像做假,心中感慨真是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娇娇小姐,师重光竟和她是一对,她从前过着锦衣玉食金枝玉贵的生活,竟也愿意跟着师重光吃苦。
想到这,曾二郎心里闷闷的。
“就是把杂草割掉,碎石子移开,在上面盖房子种地。”
段容盈听了也顾不得生气难过,她眼角弯弯,嘴角翘起:“那我们快走吧,阿光现在要饿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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