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里?眼前一片暖绒绒、金灿灿的柔光布景,有人影逡巡。蜉蝣飞蛾似的晃动,越来越大,搅乱一个橙甜的梦境。
这么困吗,看来昨晚果真没有睡好,只是——“还不醒来,怎么都不觉得饿呢。”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绵软的小腹缓缓揉按着,“水温已经调好了,换新的内衣在卫生间,快开饭咯。”
呜……好像真的有点饿了。站在淋浴喷头下,秦淮懵懵然想着,忽然面红耳赤起来——从到家就开始做,连午餐都没吃……
怎么可能不饿嘛!
宋怀青局部的贴心体现在为她准备了合乎体裁的内衣裤,却没有准备女士家居服。于是秦淮只好穿上他特意留下的米白色衬衣。深呼吸一口,是完全一致的洗衣液的松香气息。
他猜想过很多回,她穿着自己宽大的衣服,赤脚走过门廊会是什么样子,没有一幅画像与此刻重迭。他可以想象她乌密的秀发浸着水汽弄湿一大片衣领,想象她行走时略显怪异的步态昭示不为外人所知的羞情怯意,想象她经停之处留下一对拱桥形的弯弯足印,和弥散不开的松香气息。他想象不出她的神情。
那副正襟危坐,又忍不住好奇,四下顾盼的神情,像笼中欢唱的小夜莺,还不认识鸟笼的样子。
“先吃饭,再参观。”不喂食的话,就没有力气歌唱了。
呆了这么久,秦淮还不曾好好看过这间屋子。有时候,从房屋的设计上就可以看到它的主人,宋怀青的住所正如此。灰白皮面沙发、黑色流线大理石,深色主基调、胡桃木家具,茶色隔断、铁艺灯饰……
女孩用犹带湿意的指尖在黑胡桃木长桌上随意描画几笔,笔纹遇木匿迹,余下浅淡而深浓的水痕。“老师的家真好看,没想到,老师的厨艺也和品味一样好。”
秦淮夹起一块糖色浓郁的排骨肉,点缀其上的白芝麻更增诱人色相。入口,肉质软烂、话梅酸甜,是堪媲美江南菜餐厅的风味。另一道素菜亦不逞多让,荷兰豆炒百合子,翠色欲滴、乳色如珠似串,清脆甘美。尽管时值深秋,仍犹盛夏,一一风荷举。
“不知道你的口味,今天累着你,想来清淡些好。”男人边回应边递一碗白粥来,对面坐下。
“喜欢么?”“很喜欢。”
“喜欢的话,不妨多来。”
绯色腾地染上面颊,于是只管埋头送筷,半声不应。
宋怀青笑起来,万分愉悦。
天色渐暗,不期然下起场小雨。
霓虹在漫天雨雾里化成松针似的一团红的、紫的艳光。秦淮欺在落地玻璃窗上,不着片缕,红的、紫的、艳色的身子,如妖似魅。宋怀青贯爱这样欺侮似的、压迫着的体位,他抵在身后灼烧而强劲的力量将猎物牢牢钉死,无计可施。
喘息不止。透过玻璃窗上因冷热相遇雾化成的片片水幕,她看到世界万花筒般盛大而模糊,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在看什么。”
“雨……”
不等语毕,男人已展臂将她捞起,吻如封蜡,隔绝来自世界的潮湿的回信。
绵长的雨水就像造物的魔法,在屋内,在男人与女人之间,悄然生长出另一个世界,除了欲望,那里一片荒芜。
但愿这雨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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