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印象,是个外国人。”王逍遥眯着眼睛回忆:“女的,比我矮一点儿,戴口罩。她一伸手,后面的事儿就断片了。再醒来就是在这儿——楼底下,跟思诚一块。”
“女人?”
张霈心想,要是混乱之间将利昂认成了女人倒也合情合理(因为金色长发很容易让人误会成女性);但利昂个子比她哥还高,目测一米九往上,怎么会【比我还矮一点儿】?难道这还是个绑架团伙?
李思诚提供的信息更少,这孩子晚上规规矩矩上床睡觉,醒来就莫名其妙到这儿了。
张霈只说是利昂见张泽的名义把她拐到这里来,没提女刽子手的事儿。如果利昂所言不虚,连官方都打算压制这件事,那知道的越多,对他们两个反倒更不利。
一提到利昂是张泽的助理,王逍遥跟李思诚的脸色显然都不太好看。
张霈抿了抿嘴,虽然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可......她总觉得逍遥姐是不太喜欢她哥的。当然,逍遥姐性格就这样,直来直去,情绪都写在表面,也许之前是有什么误会,以后有机会说开就好。
那思诚是因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张泽的吻。
唉,跟孩子没法儿解释呀。
气氛有点微妙,张霈咳一声,指指墙上滴滴答答往下淌的红色液体:“这......这是什么,看着真吓人。”
李思诚挠了挠头:“鲱鱼罐头......刚刚听到楼道门有动静被吓着了,一脚踩在高尔夫球上,手里罐头飞出去,就这样了。”
王逍遥搓搓胳膊,她只穿了吊带和短裤,嘴两句混蛋绑匪把冷气开这么低,随后跟张霈讨论起来:“你说绑架的图什么,要钱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剁根手指头吓唬家里亲近的,那才是匪的派头。要纯粹心理变态、搞虐杀,那也该关小黑屋里折磨。这可倒好,扔岛上还给提供伙食,别是随机抓路人拍综艺吧?”
李思诚思维跟着发散:“啊?综艺是真拍啊?不都是按剧本走的吗?”
张霈及时将两位拉回正轨:“目的还不清楚,不过咱们的情况不太乐观。每个人都只有手头这点食物,吃完可就没了。利昂也没说什么时候放人,他只是......”
只是说,她会看到【证据】。
“只是什么?”王逍遥皱了皱眉:“我见过利昂一次,就他给你送东西那回。这个人不正经,像变态。”说着自己点点头:“没准就想看我们满怀希望地饿死。”
李思诚问:“那为什么单单找上了我们?”
张霈咳一声:“他说过,要找到一样东西。”
两个人齐刷刷看向她:“什么东西?”
“......这个,他没交代,只说是【证据】。”
“......”王逍遥低声一句国骂,咣当踹倒凳子,抬头巡视一圈对准天花板监控开腔:“利昂是吧?听得见吧?故弄玄虚什么劲儿,不孬就滚出来!姑奶奶月月全勤,这月奖金平白无故让王八糟蹋了,你孙子有种憋到死别露面儿,但凡让我揪着你蔫龟尾巴,干不死你!”
李思诚往张霈这边挪了挪,小声问:“那,咱们分头找?”
张霈打个激灵:“别分头,恐怖片里出事儿都是分头出的。咱们就一起走吧,这样找起来效率也高。”
王逍遥往后一捋蓝里带粉的长卷发,长长舒一口气,说:“靠谱。”
王逍遥跟李思诚当时被扔在大厦后门,那边走梯封着,电梯直达五楼,所以他们才会在五楼碰面。电梯显示这楼一共叁十多层,真要一间一间找吗?
走廊里踢踢踏踏叁个人的脚步声。
王逍遥打头阵,李思诚跟张霈并肩跟在后面。
王逍遥问:“也就是说,一楼到五楼啥都没有,现在咱们往上找?”
张霈点点头:“既然叁个人都被扔在楼下,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虽然不知道【证据】究竟是什么,但......”
王逍遥摸了摸兜,绑架的连烟盒都给她没收了。
“不过有个事情我很好奇,那个利昂所指的【证据】,是用来证明什么的证据?”
张霈垂下眼睛:“他没说。”
“猜谜不给谜面,没这规矩。”王逍遥心情实在差,想找个人结结实实打顿架。
叁个人一层一层、一间一间找,气喘吁吁爬完叁十六层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但谁都没电子设备,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草草吃了点罐头,叁个人挤在屋子里打算休息,但冷气实在足,除张霈穿个外套,剩下俩人一个吊带短裤一个背心裤衩,要真哆哆嗦嗦在屋里睡一宿,非感冒不可。
最后是李思诚的提议,仨人一拍板,干脆去楼顶睡。
这里的夜晚有风,温度略高但不算太热,总比在屋里挨冻好得多。他们拖了几张废弃的地毯,这会儿累极了,顾不得脏,倒下就睡。
张霈也累,但脑子里想事儿就没什么困意,于是她提议由她先放哨,等她坚持不住了再喊醒思诚,叁个人如此轮班倒。
自然没人异议,只是王逍遥打算躺下的时候忽然说:“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李思诚环顾四周:“什么?”
王逍遥抓抓头发说不上来,张霈在旁边开口:“缺活物。”
李思诚打个寒战:“为什么这么说……”
王逍遥一拍大腿“啪”地一声十分响亮:“没蚊子。这儿这个气候条件怎么可能一点蚊虫都没有,可咱们在这儿混了一天,什么都没碰着。”
“海鸟也不往岛上飞。”张霈说:“可能是有针对动物的干扰器。”
“算了算了,先休息——”王逍遥伸个懒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出这种事!”
李思诚倒是乐观:“没准明天睡醒,就有直升机来救咱们了。”
张霈空着眼想事,楼顶响起均匀的呼吸声,一时格外寂静。
太静了,静得出奇。
白天怎么就没察觉呢,整座岛一片死寂,没有风吹草动的声音,没有蚊虫的低鸣啾叫,更没有汽车的嗡鸣或远近狗吠。
张霈蜷起腿,头再次泛起熟悉的痛感。
她抬头看天,这里倒是能看见星星。
说起来,星座这东西还是她哥教她认的。
那时候她还小,问题也没头没脑:“天上有我们看不见的星星吗?”
“有啊。”
“为什么看不见,是被云彩遮住了?”
“这是原因之一。还有可能是星星本身不发光,离恒星又远,反射的光线不足以让我们看见;又或许离地球太远……”
“最远有多远?”
张泽抬起头看天:“谁知道呢,也许在宇宙的尽头。”
“宇宙的尽头是什么?”
张泽“啧”一声,弹她个脑瓜崩:“问题怎么这么多?”
“你就是回答不出来了!”张霈委屈地捂住脑袋:“虐待狂,是你自己说的宇宙尽头…”
张泽半眯着眼睛,敷衍撸撸她脑袋,自言自语似的:“谁知道呢…宇宙总在变化。”
张霈嘎吱嘎吱嚼薯片:“肯定会变啊,人都会变老,宇宙也会变老。”
张泽忽然转头看向她说了句什么,但她无论如何都听不清,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好像有飞机擦着耳朵掠过去。
她猝然睁开眼,正好瞧见李思诚立起身来。
“思诚?怎么了?”
但李思诚没回答她,径自下了楼。
是要去卫生间吗?
呆在楼顶还相对安全,但要是下了楼,难保不出问题。
张霈跟上去:“我陪你去吧,免得出什么事。”
李思诚还是没理她,直着步子往电梯走。
“思诚?”
电梯门开了,李思诚摁了一楼。
他在梦游?这更得盯紧了。
电梯门开了,一楼还是老样子,玻璃门大剌剌敞着。
李思诚抬起步子往大门外走,张霈急急跟上去,冷不丁听见背后有人叹息似的一声:“来了。”
她悚然回过身,只有正在缓缓关闭的电梯门,电梯里什么也没有。
“思……思诚?”
难道是精神太紧张,出现了幻听吗?
再回过头已经没了思诚的影子,只剩空空敞着的玻璃大门。
深更半夜的,他要跑哪儿去?难道打算自己找回去的路?
张霈急急跟出去,刚踏出楼门口便听见外面院门吱吱扭扭地开了。可院门本就是开着的,她记得很清楚。
不论如何,她得先跟上去。要是思诚在这里出个好歹......
但是出门往哪边拐呢?
天很黑,又没有路灯,他估计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根本看不到身影。
透过楼里传出来的光,张霈隐约看到地上有些鞋印。不知道李思诚踩到了什么,鞋印一路向前铺展。也许只是踩到了深色的东西,但此时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这些鞋印看上去都是漆黑,歪歪扭扭顺着右边这条窄路蜿蜒。
“思诚?”
还是没有回应。
张霈想回楼顶叫醒王逍遥,又怕耽搁太久,这期间思诚再出什么事儿可就麻烦了。
正在犹豫的时候,余光恍惚瞥到了什么东西,等她看清楚时,身子僵了。
那是个女人——确切说是个女孩的身影。
身量很纤细,穿着白裙子,棕色短发,正不紧不慢顺着路边走;她背对着张霈,哼着欢快的调子。
听起来有点像德语,但显然不是。
而哼唱声在此时却并不显得诡异,女孩一定是这里的居民。只有在一片土地上悠然活过十余载、对这一方土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时,才能这么自如地融到环境里去。
可是,如果这座岛有人住,那为什么白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为什么整座岛唯一的高楼却空空荡荡呢?
为什么,除了人和植物,其他活物都不见了呢?
她僵在原地,那女孩却察觉到有人在身后,停止哼唱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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