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州这几日难得放晴，气温宜人，办公厅里的众人却无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关文涵，不是关文涵？
    魏清颂神情冷静如常：“一个学生时代毫不起眼，辍学后靠打零工维持生活的人，绝不可能是黑豹的神秘接班人，看来，借着整容的幌子，关文涵这副躯壳，早已经换了芯子。”
    “我终于明白，周大虎为什么非死不可了。他跟在关文涵身边这么久，一定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关文涵的真实身份。”
    所以，当事迹败露，他必须被灭口。
    只是还有一点，魏清颂始终想不通。
    如果只是为了灭口，周大虎死后，凶手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他为什么还要顶着风险，对陆景明这个刑警开出第二枪。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无需节外生枝。
    “那真正的关文涵呢？”小宋越发茫然。
    “一个人，能够顶着另一个人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公众面前，招摇过市这么久，那只能说明，这个被冒名顶替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魏清颂语气幽幽，竟有些毛骨悚然的味道。
    小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就是说，真正的关文涵，很可能已经被这个假货给杀了？”
    “具体如何，还是得找到她才能知道。”魏清颂不想太早下定论。
    失去自己的名字，失去原本的面貌。
    究竟有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她做到这个地步？
    只有“关文涵”本人能说清楚。
    恰在此时，陈晋急匆匆地走进来：“关文涵的手机开机了，定位显示在阳光家园。”
    是她最后在监控中出现的地方。
    如魏清颂所料，这些天，她果然一直没离开过。
    她将通讯设备全都关闭，警方没办法精准定位，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能在阳光家园附近布控，无法更进一步找出她的藏身之地。
    眼下她却主动打开了通讯设备，将自己的定位信号暴露无疑。
    魏清颂神情并无喜悦，反而一脸凝重。
    这说明，警方的动向，也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敢暴露在阳光之下，恐怕早已想好应对之策。
    魏清颂很快联想到，那只出现在她家里的针孔摄像头。
    她回到棠州已经有段时间，如果是言家的人想要监视她，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更不会轻易留下破绽被发现。
    再想到那根压在洗脸巾盒子下的黑色头发。
    答案呼之欲出。
    那个潜入她房间的人，只可能是“关文涵”。
    至于她的目的……
    这些天，她一直试图揣测关文涵的内心，同样的，关文涵也一直潜藏在暗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在将她，视为博弈的对手么？
    如今现身，是想和她一决输赢？
    还没等众人有所反应，魏清颂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悠扬的钢琴曲，在寂静的场合中显得尤为突兀。
    魏清颂眉梢一挑，淡定地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线低沉清凌，没有流露多余的情绪。
    “你好，魏顾问。”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我猜，警察现在已经定位了我的手机，但只要我想脱身，光凭你们警方，是无法拦住我的。”
    魏清颂轻嗤一声，打断她：“虚张声势。如果你真有这么自信，就不会给我来电了。”
    她完全信任陆景明安排的布控。
    想要悄无声息地脱身，几乎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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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此时此刻联系她，无非就是想用手里的筹码和她谈判。
    对方沉默片刻，嗓音冷了下来：“如果我想躲起来，你们要找到我，也得大费一番周折。”
    “我知道，你和那位陆警官是不会放弃的，我也很累了，不想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想知道真相的话，就一个人来阳光大厦顶楼，如果有第三个人出现，你想要的那些证据，将会永不见天日。”
    话落，电话挂断，传来一阵忙音。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关文涵，不，准确来说，这个顶替关文涵身份，犯下弥天大罪，将他们耍得团团转的女人，居然主动要求见魏清颂？
    是挑衅，还是阴谋？
    陆景明剑眉紧锁：“你不能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魏清颂却轻轻摇头：“她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如果不按照她说的做，她真的会毁掉证据。”
    陆景明陷入了沉默，他的身份，他的责任，让他无法做出放弃追寻真相的抉择。
    但魏清颂的安危，也同样重要。
    如此两难，他是真有些无措了。
    魏清颂展露出轻松的笑：“这些年，我也学了很多自保技巧，足以应付了。她手里掌握的信息很关键，如果被销毁，这个案子就真的无法查下去了。”
    “我们这么多人，夜以继日，不辞辛劳，不就是为了让真相得见天日吗。”
    “想想那些至今仍在等一个公道的受害者，不要被情绪左右。”
    “陆景明，信我。”
    她目光坚韧清澈，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力。
    陆景明沉默许久，终于妥协：“我信你。”
    “但我会带一队人，在阳光大厦二十米外候命，三十分钟后，如果你失联，我就带人上去。”
    “好。”
    达成共识后，陆景明很快做出部署，除了正在补觉的郑寻，渠阳分局的其他人共同参与行动。
    白如霜积极地冲在最前面，上车前，还不忘回头对魏清颂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宋知远仍旧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一脸困顿地走在队伍最末。
    宋归帆忍无可忍，咬牙上前，一把将人拽住，恨铁不成钢地质问：“你还要堕落到什么时候？”
    宋知远眼皮微抬，不动声色地借力挥开他的手：“宋警官这话，我怎么听不太懂，该我做的事，我可都做了。”
    “该做的事？”宋归帆低声重复了一遍，瞬间红了眼。
    “你有多久没看过要案卷宗了？有多久没碰过配枪，追过逃犯了？有多久没抽丝剥茧寻找过真相了？”
    “你该做的事，就是窝在小县城里，成天混日子吗？！”
    “跟你有关系吗？宋警官想耍威风，就趁早回省厅去，别来我跟前发疯。”宋知远面无表情地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宋归帆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灼热滚烫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在他背上戳出个洞。
    “为了真相，不惧生死，这是身为刑警的使命，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放弃。”
    “这是你亲口说过的话，宋知远，你全忘了吗？”
    宋知远身形微顿，脚步却未停，他声淡如风，隐有一丝沧桑：“嗯，早忘了。”
    宋归帆怔在原地，巨大的怅然吞没了他所有情绪。
    他难以理解，为什么当年那个案子，会有这么大的影响，让他曾经最熟悉最信任的上司，生死相托的搭档，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变得这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