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二十九.笄礼(贰)
宾客到场,吉时已到,宾客就位,正式开礼。
作为开礼之人,林知意的父亲,林淮先向众宾客简单致辞。致辞之后,赞者就位。
萧濯缨先从屋内出来,以盥吸收,就位于西阶。
此场笈礼最重要的主角,这才亮相。林知意从房内出来,采衣采履着于身,受礼之人从屋内出来时,宾客们便忍不住惊叹,她步伐轻盈,不徐不疾,恰到好处,拖在地面的裙裾甚至没有多少摆动的幅度,足以表明此人步履平稳。她目不斜视,直直地看向站于中央的父亲。
她凝瞩不转,镇定地走向场地中央。转向南方,向观礼者行礼。
这时,林知意才看向场周的宾客,熟悉的面孔在她眼前掠过,鲜活的面孔,都带着善良的笑容。在长辈眼中,她是还未长大的孩子。在同辈眼中,她是妹妹,同样的,也是……
萧濯尘和俞南星对视一眼,二人脸上的笑容几乎能渗出蜜来。然而在对视之后,二人之中又有了一丝紧张。
笈礼之后,她便是可以嫁人的女子了。
这让他们无形中有了竞争的意识。
周炎宗心里同样高兴,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多少喜悦,只是紧紧地握着拳头,脸上稍稍有些笑容,像是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外露。
行礼之后,林知意面向西面,跪坐与笈者席上,她长发散落,萧濯缨作为赞者,此时登场,取过篦子,为林知意梳头。她方才才演练过,此时的她也不像之前那般生涩,而是极为耐心且仔细地帮林知意梳头。
萧濯缨为林知意梳头时,她忽然想起,前世出嫁那日,喜娘在一旁说着吉祥话,为她梳头:“一梳梳到头,两梳梳到尾,叁梳梳到白发与齐眉!”当时的自己,虽然沉静在出嫁的喜悦中,却心中仍泛着酸涩,喜娘再如何喜庆,她也没有母亲来看自己出嫁。
萧濯缨为她梳完了头,将那柄梳子放于席子的南边,继而是正宾作准备,当众人看到林夫人担任林知意笈礼的正宾时,都面露惊讶。也只有少数人知道其中的细节,萧衍也是从萧濯缨那儿听来的,他侧头同萧夫人说道:“这知意,倒是个有心的孩子。”
萧夫人微微一笑,甚是赞同:“是个好姑娘。”将自己的亲生母亲选为正宾,既突显了林夫人的身份,也表明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极深。
林知意转为向东跪坐,负责托盘的松月作为笈礼的“有司”,为林夫人奉上服饰和发饰。
采衣已穿于身,而剩下的罗帕、襦裙、深衣,样样皆备缺一不可。
林夫人缓缓走到林知意跟前,不知为何,像是风迷了眼般,眼中已有了泪光。她的女儿,似乎昨日还在襁褓之中,今日已身着采衣,跪坐在自己面前,等待她的祝词,等待着将青丝绾起。
笈礼需行叁拜叁加。
拜谢父母,拜谢长辈亲友。
逐渐添加服饰与首饰,这些身外之物便代表着她的责任逐渐增多,她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孩童,而是将是一位真正的女子。
然而场上只有俞南星和萧濯尘知道,她并不是天真孩童,两年前的她,早有了成熟的心智,俞南星更是知道,她娇憨的面容下,心中有多少苦涩。
那次争执,她道出实情时,他既震惊,又心疼。若她真的尝过梦境中的痛苦,那么现今的她,又是以怎样的心境面对失而复得的一切呢?
萧濯尘虽不知情,但自己的直觉却告诉自己,林知意心里藏着事。
他从萧濯缨口中听来不少关于她的消息,心中满是疑惑。
见她轻尝一口杯中的酒水,嘴唇沾湿,酒水还挂在她的唇珠上,便想起自己和她曾做过的放肆之举。
他心中有了一个坚定不可移的目标。
而这个目标,刚刚将手中的酒杯置于面前的案几上,向众人轻松一笑,不知是面上的胭脂,还是喝醉,双颊飞上红晕,娇憨之态令人怜爱。
本应该由林知意的母亲,正宾来为她取表字,然而林夫人独独没有同意此事,而是特意请俞南星的祖父俞鹤年作为场内最德高望重之人,为林知意起表字。俞鹤年抚抚长须,他疼爱林知意,心中早已有了一个答案。
“知意,若要他人知我意,还需我口道明言,既然如此,就取‘明言’二字,可好?”
明言,知意。
坦诚相对,道出心中之语,方能使对方知己意。
林知意心中一动,继而拜谢道:“是,明言多谢俞老。”
前世的自己,在多重打压之下,谨言慎行,甚至不敢多语。在他人的搅乱之中,她的一生都在缄默中度过。
默默忍受,继而默默死去。
与自己名字中的“知意”二字,完全相悖。
他人不知我之意,我亦不知他之心。
明言,便是给她最大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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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司裴赫饶有心思地逗弄着笼中上下扑腾的鸟儿,开口问道。
“回七皇子的话,林姑娘的笈礼已经行完了。”鲁雅在旁边回答道,他挠着头,看自己的主子不知从何处讨来了一只鸟儿,成天张着小嘴不住地啼叫,仿佛要把天喊破了一般。
“倒是悠闲,回汴州之后,竟没有来过我这里了。”司裴赫冷笑一声,“还举行了什么笈礼?”他一个异域皇子,哪曾知道这些花里胡哨的礼仪。
探子报的消息极少,周炎宗近来和林家走得近。他派出去的探子几乎不敢轻举妄动,周炎宗,玉面阎王,他们不敢招惹。
“罢了,那个周少将军倒是走得近。”他伸手将那笼子门打开,里面闹腾的小鸟还未发现出口已被打开,爪子仍抓着那细细的笼子不肯撒手,继续啼叫。
“还不走?”司裴赫见状,又将笼门关上,“既然是你不走,那就别怪我继续将你留下来。”他将那鸟笼放在一旁。
“让探子们暂时不去林府盯着了。”司裴赫轻笑道,“该去会会这位周少将军了。”
想到今日,那叁人都能在场观礼,而他一介外人,哪有这种登门的机会?更何况,他看不懂这些繁琐复杂的行礼之举。
然而心中,仍有一股怒气。
那是一种被忽视的怒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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